【雷卡】灵魂21克 （下）
卡米尔一个晚上下来梳理了很多东西……
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雷狮的档案，可是档案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死亡详情”。
他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一个……
鬼魂。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发生的怪事全都说得通了。
“……那为什么我能看得见你？”
“我不清楚。”雷狮回答，“当我发现你看得见我的时候我也挺惊喜的。毕竟我本来没有抱着能被人看见的心态。”
卡米尔最终接受了这个看似荒唐的事实。
“所以，”卡米尔看向旁边正在看书的雷狮， “在我看见你之前，你都在干嘛？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我是个鬼，一个鬼，能干些什么？我顶多就是在同事们面前晃一晃，偷看他们平时有没有好好工作，捣捣乱之类的。而且因为灵磁场的缘故，我只能呆在警局里哪都不能去。帮我翻个页。”
“捣乱？”卡米尔要帮他翻书的手停住了，“那你可以触碰东西的吧？”
“有的时候可以，有的时候不可以。”
卡米尔帮雷狮翻了页。
“对了，我跟你说，”雷狮突然苦笑道，“正因为我碰物体是随机的，所以我抓一个物品要特别久，得不停地抓才有可能在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中抓住那它。比如丹尼尔那里的苹果。”
“你为什么会突然会想到用削苹果的方式让别人见你？”
“我小的时候……”雷狮顿了顿，脸色逐渐黑下来。
“怎么？”卡米尔看到他这幅样子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雷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大伯去世了……那时的我坚信人可以看见鬼魂的说法，了解过不少见鬼魂的途径。所以现在试了试。”
这几句话的语气与前面的差别很大，能够直接听出雷狮心情的转换很大。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多少人道多少歉世界都不会为我们少一个坟。我还想感谢他让我萌发了当警察或是医生的想法。再帮我翻一页。”
“既然我让你回忆起让你不开心的事，”卡米尔又帮他翻了一页，“我就有理由向你道歉，不然我心里也过不去。”
雷狮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写笔录的人。一双钻蓝色的眼睛，像拥有永不更变的耀眼的浩瀚星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雷狮也就理所当然地黏上了唯一能看见自己的卡米尔。
当然也避免不了了捣乱，雷狮硬生生把卡米尔平静的一天变成了——
在卡米尔专心致志做解剖鉴定样本的时候在他眼前乱挥尝试掀掉他的帽子；
在卡米尔做资料汇报、开会的时候伏在他身上冻得他打喷嚏；
趁卡米尔在和同事一起喝咖啡防睡的时候突然来一记无形掌，害他喷一嘴咖啡；
在卡米尔安静做笔录的时候在一旁开喉高唱，或是发出魔性笑声；
当卡米尔晚上回家的时候费劲心思弄乱他的解剖室……
当然，这些终究有报应——卡米尔把他当成了空气，一天一夜没理他。
卡米尔表示：你是鬼你就觉得你能飘了？
雷狮：诶难道不是吗？
雷狮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费了很长时间总算拽着了卡米尔的衣角。“卡米尔，你说几句话吧，拜托了，你骂我混蛋也可以，叫我干啥我都照做，我不给你添麻烦了，你理我一下吧，只有你能理我了。”
［反正你又不会再死第二遍了。］卡米尔直接无视了他。
“卡米尔，卡米尔！”但是雷狮仍不死心，“好好跟你说话，你又不理我是吧？行，那今天晚上我直接把你的解剖室掀了，你别再这里下脚了。”
“如果你觉得，这会给你带来我永远不理你的话，那我尊重你的想法。你现在就可以做了。”卡米尔十分平静地回话。
“那还是算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雷狮确实收敛了一些，可是无论卡米尔是去解剖室、停尸房、会议室、油印室，还是档案区，雷狮都会跟着。
——他好像真的成了卡米尔甩不掉的阴魂了。
直到有一天，雷狮再一次像往常那样跟着卡米尔走进解剖室。卡米尔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坐下来对雷狮说：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啊？你嫌弃我了？”
其实他只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跟雷狮说过话，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
“应该不是。”
“……我想，”雷狮思索了一番，“我会在消失之前一直待你身边吧。”
卡米尔突然感到有点疑惑：“你这副样子，还能消失吗？”
“会，世界上不可能容下那么多鬼的。据说，当死去人的灵魂，被世界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他的人遗忘掉的话，它就会消失，投胎转世了。”雷狮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样子有些不太在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双方陷入了沉默，他们先是考虑着自己在想些什么，接着又去猜想对方的心思。
“雷狮。”
“嗯？”
“那我现在可是想忘掉你也忘不掉了啊。”卡米尔翻开文件，“你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雷狮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那可谢谢你了。”
卡米尔抬手准备拿笔，却不慎把笔碰掉了地上。
雷狮出于反应要去帮忙捡，但还是被卡米尔抢先一步捡到了。
“？”卡米尔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正想说他你是鬼帮我捡东西没什么用。
结果雷狮突然莫名地撇开了头。留下卡米尔一个人在那边打着问号。
……他又一次看到了，不过是直视。直视到了那一双拥有浩瀚星空的钴蓝色眼睛。
之后的他们俩就像吵架后的朋友又和好了一般，虽然不能时常触碰对方，但是他们平日里聊着天，从中认识得更深。
某天早上。卡米尔来到解剖室准备办公，刚对雷狮说了一句早上好，埃米突然推门进来。
“卡卡卡米尔！”埃米的脸色白的有点吓人。
“怎么了？”卡米尔看他一 脸着急的样子，急忙凑了上去。雷狮也跟了过去。
“你你、你的解剖室撞鬼了！就在昨天晚上！”
卡米尔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雷狮从旁边“飘”过去才明白。
“讲清楚点，你看到什么了？”于是卡米尔开始附和埃米的话。
埃米一只手搭上了卡米尔的肩膀：“我跟你讲，我昨天晚上无意间看着走廊监控，就是你解剖室门前的走廊门前的那个。然后我看到你从解剖室里面出来之后，那那、那扇门它自己关上了啊啊啊！”
埃米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不停摇晃着卡米尔。
雷狮在一旁憋笑。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闹鬼了呀！解剖室里面明明只有你一个人的呀！那门又不是自动的，它怎么会自己关上呢？！”
雷狮终于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卡米尔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拍埃米的肩，说：
“没事的，没事……”
“绝对是鬼了，那门门把手还在动耶！”埃米要被吓哭了，“啊啊，没准你之前解剖室里那些被动过的东西，就是被那鬼闹的呢！”
“埃……"
“不行，咱们不能这样纵容它！我今天就去买点儿法器回来驱一驱它！”
“啊？”卡米尔有点失措地看了看在一旁嗤笑的雷狮。
雷狮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安慰卡米尔：“行啦，法器什么的，假的。”
埃米还在一旁“胡说八道”，卡米尔急忙制止：
“别别，埃米，没事的，我去买就行了，毕竟这是发生在我的解剖室里……呃，你先回去吧，都还有工作要做呢。”
卡米尔费了好大劲把埃米支走，像松了口气似的靠在办公桌上。
“你该不会真的要去买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吧？”雷狮说。
“买什么法器？还真买……”卡米尔严肃地说，“削苹果的途径可以见到你，凭什么用法器的途径不能伤到你？不管是不是真的，法器这种东西最好是别买，万一真伤到你怎么办？”
“唉。”雷狮轻轻笑了一下。
“雷狮，你‘唉’什么呢？”
那天，卡米尔去集市上面随便买了四个核桃，送给了埃米一对，哄他说拿两个核桃在手心里面盘一盘是可以护身的。自己把剩下的两个收了起来。
“你当真要留下这种东西？”雷狮不免带着点嘲笑的意味，“这种东西还能干什么？吃吗？”
“留着做纪念。”
“……行，随你。”
……
他们两个在一起呆了一年左右，直到某天晚上，卡米尔回家时忘了关电脑，雷狮无意在里面看到了一封文件——
文件是丹尼尔写的，还有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说是要把卡米尔调到别的警局的解剖室去做法医，而这里的法医会换一个新的。
而且这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第二天，雷狮向卡米尔提出了这件事时，一反常态的逆了平日的态度。
可惜的是，除了有一个鬼魂在身边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去拒绝调换岗位。
所以卡米尔还是被调走了。
但结果调了没一周又被调回来了。
原因就是那个新的法医说那间解剖室里闹鬼，但没人相信他的话，幸亏埃米和他姐去度假了。所以那位法医申请把自己和卡米尔又调回来了。
卡米尔在门外向那位法医道了声再见之后，转身关了门。
雷狮坐在解剖台上，笑着看着他。
——还是那一副放荡不羁的笑容。
“你又捣乱了？”卡米尔一眼扫过周围乱糟
糟的瓶瓶罐罐，像是回到了那个当初。
“不然呢？我还有什么方法见你？我又离不开这里。”
令人熟悉又怀念的声音，穿透空气传到对方的耳朵里，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坏家伙……”
“哈哈，”雷狮笑着，卡米尔的样子像是勾起了他的玩心。
“过来。”
“？”
“还在那干什么呢？快点儿地，过来。”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卡米尔走过去，任凭雷狮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当然是好好看看你。”
迎着天花板的灯光，雷狮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的眼睛。
嗯……一成不变。雷狮觉得这才是他要找的东西，是漫天星河落下的星星，是斑斓大海掀起的惊涛骇浪。
太漂亮了……
雷狮想挪开目光，目光却鬼使神差的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不是梅花的那种胭脂红，而是樱花瓣的那种淡粉，只是因为疲惫而略有苍白。
［这唇的颜色很好看。］
这是他想的第一句话。
随后，
他像是遭了什么蛊惑般，
想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
想竭力抹去那丝苍白……
雷狮是一个鬼魂，他的手在却那千万分之一能碰到物体的可能性中——
碰到了卡米尔的脸颊。
卡米尔也捂住了他的手。
“碰到了？……好冰。”
“哦？那你帮我捂着。”
雷狮的另一只手顺势掀去那碍事的帽子，环住他，将人拥入怀中。
他竟俯身吻住了那唇瓣。
鼻翼间充斥着淡而甜的香味。
修长的手指镶入发丝中，卡米尔仰着头任凭他如饥似渴地掠夺。
分开的几天，雷狮清楚地意识到，卡米尔对自己的重要——不可能只限于心灵上的孤独了。
触碰他、吻他。这一刻，雷狮只觉得这一刻是永恒。
［有什么是永恒的吗？］雷狮无措地想到。
既然过往像深潺的静湖一样望不到底，但终究都是过往。身为一个鬼魂，对于过去，没有什么可留念。
就让此刻变成永恒吧！
“好啦，可以松开了吗？”
“好不容易碰到你就这么想跑掉？”
……
“夜鸟啄食初现的星群，星光闪烁如爱恋着你的我的灵魂。”——《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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